糊穿地球

要是每一次暴风雨之后都有这样和煦的阳光,就让狂风恣意地吹,把死亡都吹醒了吧。

【忘羡/ABO】无常 21(完结章)【修】

全文完!庆祝蓝忘机喜提“傻哥哥”!


21 诉我情衷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一大早迷迷瞪瞪地被蓝忘机叫醒,亲力亲为地帮他洗漱、沐浴、更衣,等看清了眼前堆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套白色衣袍,魏无羡才真正清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拜见蓝氏长辈,自然是要穿蓝氏的礼服,给魏无羡准备的这一套,形制、颜色到细节都与蓝忘机的一模一样,白色布料上暗绣的卷云纹栩栩如生,在阳光下恍若真有浮云掠影,只是……穿起来太麻烦了!魏无羡鼓捣了半天不得要领,只好让蓝忘机继续帮他穿,一直到系好腰封整理好领口,魏无羡猛地一转身,双手搭在蓝忘机的肩上,见他紧紧盯着自己,目光自上而下,仿佛在打量什么,不禁暗想,其实蓝忘机真是个内心丰富的人,只要在他身上用一点心,就不难发现他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蓝湛,你刚刚想什么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并无。”蓝忘机故意把眼睛从魏无羡身上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口是心非——说,是不是早就想让我这么穿了?”魏无羡挑起了蓝忘机的下巴,笑眯眯地挑了挑眉,“怎么样,好不好看啊,二哥哥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你,都好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耳根一热,真是,现在被蓝忘机一本正经的情话撩得越来越没出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一同用了早饭,魏无羡难得没对着满桌的清粥小菜哀叹滋味寡淡,而是手拿着汤匙搅和着白粥不知道想些什么,等蓝忘机喝完了一碗,他才提着厚重的下摆站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……现在什么时辰了?咱们是不是该走了?”魏无羡往门口走了几步,差点被衣服下摆绊住,手忙脚乱地整理一番,边整理边说,“敬三十六杯茶,完了,今天肯定得累死我,我胳膊可没蓝氏的祖传臂力……蓝湛蓝湛,我要是一会儿出丑了不许笑,你得帮我知不知道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身后突然被人抱住,有人张开双臂环在腰间,贴上他的脸颊,在他鬓角处轻轻一吻,光滑微凉的皮肤,入耳温热的呼吸,令魏无羡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婴,他们也是你的家人,如何待我,便会如何待你,”蓝忘机心知他虽然爱闹,今天早晨是真的紧张了,哪怕他嘴上说挨骂挨习惯了,心里又怎能毫不介意?他孤身一人的时候从未把旁人的态度往心里去,如今这般,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,蓝忘机只觉心尖儿处泛起一股密密的疼,便把人搂着低声安抚,“有我在,别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蓝湛呐……”魏无羡把手覆在蓝忘机交握在他腰间的手上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饶是有了心理准备,真见到了三十三位一个赛一个古板的长辈,魏无羡还是收到了些许惊吓,何况这三十三个人都把目光投在他一个人身上,仿佛是复刻了三十三遍的蓝启仁,蓝忘机一直握住魏无羡的手,先把目光投向蓝启仁,蓝启仁咳嗽了一声,道:“你二人先等候,待你堂叔公到,再开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刚一点头,就见有侍童领着一位老人从后堂入内,那老人头发全白,倒是没有留胡须,身上穿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卷云纹居士袍,颈间挂着一串佛珠,所有人见了这位修者都站了起来向他行礼,那人回了半礼,坐下后对着魏无羡打量了一番,蓝忘机带着魏无羡走过去,跪在老居士面前,对魏无羡说道:“这是堂叔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老朽法名能业,忘机,这便是你的道侣?小孩姓甚名谁,家学何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晚辈魏婴,字无羡,先父讳长泽,先母藏色散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略有耳闻。”能业居士似乎是朝蓝启仁的方向看了一眼,鼻翼似乎扇了扇,竟然没有立刻接魏无羡的茶,而是伸手从侍童的托盘中拿起了一件东西。众人仔细一看,竟是半颗骷髅头,骷髅头里盛了水,被能业居士直接递给了魏无羡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场众人险些维持不住雅正,连蓝启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犹豫了片刻,回以微笑,就面不改色地接来喝了。虽说这盛水的“碗”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,但是比起蓝家苦得让人舌头发麻的茶,他竟觉得白水也好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能业居士见他喝了水,又开口问:“小孩,老朽有一事想听你回答,老朽于隐居之地栽了一片花草,爱不释手,一日老朽兴起云游,命弟子照顾花草,谁知云游数日归来,花草被我那几个徒弟养死了,你说若换做你,你当如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……晚辈会装哭装生气,骂一顿,但不真的生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何解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装哭是为了让弟子们长记性,免得他们以后懈怠。但养花是为了高兴,不是为了生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,老朽手中这颗果子,是完整的,还是破碎的?”能业居士又从侍童的托盘里拿出另一样东西,竟是一颗黄澄澄的枇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晚辈以为,那要看您了。您不用力,它是完整的;您一用力,他就破碎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赏你啦!”能业居士把果盘里的枇杷丢给魏无羡,魏无羡伸手接了,能业居士这才眯了眯眼,对蓝启仁道,“聪颖灵秀,颇有慧根,只是性子要收一收。启仁,我看这是个不错的孩子,很像忘机,哪有你说的那般顽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原来,能业居士方才一番怪异的问题和举动,其实是他的考题,是为谈论禅机,好在魏无羡够机灵,反应快,才一一应对过来。只是魏无羡从小到大受虞夫人花式怒骂,第一次被蓝氏长辈夸奖,竟有些晕晕乎乎,飘飘然如在云端。蓝启仁见家中长辈居士对魏无羡颇为看好,则是满脸有苦说不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堂叔,此子曾于我姑苏门下听讲,教不严,师之惰,若一味夸奖,岂不滋生小子轻慢之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说的也是。”能业居士捋一捋鬓角,又道,“小孩,启仁为师,最是公道讲理,你可得受教,不准忤逆不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晚辈不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过来,你这杯茶我受了,以后便可唤我一声叔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,叔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能业居士接了茶,伸手在魏无羡背上用力拍了拍,那力道险些让魏无羡撑不住弯下腰去,幸好他及时撑住,没痛叫出声来,再一抬头,只见那能业居士笑了笑,朗声道:“老朽多年不问红尘,旁人口中的是是非非我从不理会,老朽只嘱咐你两句——莫执着旧事,莫沉溺恩怨。”老朽顿了顿,又攥了攥魏无羡的手,攥得魏无羡骨头都要嘎嘎作响,脸上却依旧和蔼,“好好过下去吧。要待忘机好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,晚辈谨遵叔公之命。”得了能业居士的认可,魏无羡也不管手被握得通红,回话的时候也带了些俏皮,能业居士点了点头,又把目光转向蓝忘机,竟然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,似乎是想扯出个笑容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依旧面无表情,一副任人调戏的样子,魏无羡看了大惊失色,也没忽视他眼尾流露出的一点点羞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?忘机,有了道侣心愿得偿,还不肯笑?还是你对着我这老朽笑不出来,只肯笑给你内人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叔公……莫取笑侄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罢了,蓝氏家规‘不可无端哂笑’,老朽一把年纪,也不为难你。”能业居士收了手,又对魏无羡道,“小孩,你还要多多努力啊,你要知道,放眼整个姑苏蓝氏,最能让老朽开心的就是忘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拼命点头,大感“高山流水遇知音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唯大能真本色,是真名士自风流。

        经过能业居士这个小插曲,接下来的敬茶就中规中矩多了,每一位长辈都是先接茶,再按例给了红包,还叮嘱了一句“要待忘机好”或者“不可辜负忘机”之类的话,虽然看着魏无羡的表情各异,但说话的时候都很是慎重,就连蓝启仁接他的茶,哪怕脸色难看得黑如锅底,嘱咐了一堆“不可令蓝氏蒙羞”“不可过于放肆”之类的,让魏无羡几乎产生了要被再教一次雅正集的错觉,但最后还是严肃地说了一句“善待忘机”,说的时候表情极是复杂,似乎既有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恼怒,也有“你要敢欺负我侄子我豁出雅正也要跟你拼命”的气势,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,补了一句“珍重前途”。

        蓝曦臣作为家主,又是蓝忘机的兄长,最后一个受了魏无羡的礼。蓝曦臣自从观音庙回到云深不知处就开始闭关,这次为了弟弟的婚礼出关,人看起来清减了许多,只是在众位长辈面前还是强打精神,他微笑着接了魏无羡的茶,看一眼弟弟,道:“忘机很高兴,也很担心你,无羡,往后,当善待吾弟,愿你们自此远离苦厄,安康顺遂,白头偕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多谢兄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听了三十六遍一模一样的话,自始至终都是郑重许诺回应,没有半点厌烦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十六倍茶敬完,众人先送能业居士离开,能业居士走的时候刻意在蓝曦臣面前停了停,问道:“曦臣近来可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尚可,有劳堂叔公垂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曦臣,你从小心中挂碍甚多,老朽见你如今走入迷局,不得不多言一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请堂叔公赐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。何不破尔情障,顺意而为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侄孙……明白。”蓝曦臣的脸色变得说不出的苍白,神情也有些恍惚,能业居士却没再多看他一眼,径自离去了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蓝氏祠堂多了一块牌位,祖坟中也立了一块碑,上有“故男蓝霁之墓,父蓝忘机、魏无羡谨立”字样,魏无羡的心事也终于落定。蓝曦臣在他们婚后三日再度闭关,这天蓝忘机被叫去协助处理族中事务,魏无羡原本无聊得要长蘑菇,可他突然想起前一夜蓝忘机提起的事,就决定去见一见泽芜君。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心里极其在意他的哥哥,虽然他话说得少,可每次提起,都面带忧色,加上蓝忘机习惯于把情绪憋在心里隐忍不发,魏无羡见到了就越发舍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蓝曦臣虽然闭关少见人,但听说来的是魏无羡,还是主动为他开了门。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一时冲动来见蓝曦臣,可是真与人面对面坐下,却又不知说什么好。自己的事终究是外人无法干涉的,何况他也没有跟蓝曦臣熟悉到可以直接揭开创口,将伤处暴露出来的资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我就是来看看兄长,蓝湛担心你,但他今日事忙,我就一个人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无事,让你们费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暗暗叹气,蓝曦臣如今这副模样,怎么看也不像是无事的样子,可如果他自己不愿提起,魏无羡也不能贸然说出金光瑶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无羡,你在云深不知处,住得习惯吗?”未免尴尬,蓝曦臣还是勉强找话闲聊,“若有需要,尽管和忘机说,在家也可随意些,不必太拘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,兄长,其实……也还好啦,我虽然没规矩,不过蓝氏家规我是从小就开始抄的,抄了那么多遍早就记住了,不会给蓝湛添太多麻烦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蓝曦臣觉得自己该笑一笑,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,笑容僵在脸上,看着十分违和:“无羡也不必总拘束在这里,族中事务我还能料理一些,你跟忘机大可出去走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蓝湛说了,过些日子要带思追和景仪他们出门夜猎,我跟他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忘机既然能让你一同教导孩子们,那我也是放心的。景仪顽皮,无羡你可要多担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泽芜君难道不怕我把小景仪带得更皮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蓝曦臣一时语塞,然后深吸一口气,对魏无羡道:“无羡,我知道你的来意,不过,不必费心跟我说笑,道理其实人人都懂,可是遇到自己,却十分艰难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我多事了,大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哪里话,你的好意我知道,想必你也是见忘机担忧,才过来见我的吧?”蓝曦臣摆摆手,又道,“无论是为了蓝氏,还是为了亲友,我都会尽力振作,无羡,让大家给我些时间可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魏无羡点点头,“那不打扰大哥休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等一等,无羡,有件事,我一直觉得应该告诉你。你既然来了,不妨听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关于蓝湛的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无羡可曾有疑惑,为何行家礼那一日,三十三位长辈,都嘱咐你要对忘机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惯例?还是我从前名声太坏了,给蓝湛惹过什么麻烦?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向来神经大条,对于长辈们的态度虽然有疑虑,但也没有多想,他与蓝忘机日子还长,往后自会真心相待,蓝曦臣看他懵懂的样子,轻轻摇头,道:“看来无羡还是对我蓝家有所误解,姑苏蓝氏虽然家风严谨,却不会为虚名所缚,更不是不肯面对现实。无羡,你可怨过忘机,不曾看顾好你和孩儿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曾。从前是我不想告诉蓝湛,我既不想连累他,也不想被困在姑苏废去修为——以前是我误解了蓝湛,怎会怪他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忘机他确实太不擅表达了。”蓝曦臣也是叹息,“我在观音庙,听你向忘机倾诉心意,原本是很放心的,但有些事,忘机虽然永远都不会告诉你,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,就当是我这做长兄的私心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哥……到底想说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忘机身上的戒鞭痕,你可知如何而来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知道,蓝湛他……”魏无羡听蓝曦臣提起蓝忘机背上的戒鞭伤,心一下子揪紧了,双手也不自觉攥住了衣袖,第一次见到那些狰狞的伤口,他就满心疑惑,可是想到蓝忘机一定不愿在他面前示弱,又不能戳人伤处,就只好忍着不问,却没想到蓝曦臣此时突然提起了他一直牵挂于心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让我告诉你吧。你敬茶时拜见的三十三位长辈,曾被忘机所伤。”蓝曦臣在魏无羡惊讶的目光下款款道来,“是你血洗不夜天之后,已是强弩之末,忘机同样身负重伤,却拼尽全力把你带回乱葬岗下的一个山洞中,我当时看着忘机勉强召出避尘护你离去,怕他被人看到,误会与你同流合污,就先回云深不知处,请了三十三位对忘机赏识有加的长辈前去相助,万一有变故,也好堵住悠悠之口,可我和叔父带着这些前辈前往乱葬岗,就见忘机陪着你在那洞中,边为你输送灵力边同你说话,在场的人一听便知他对你是什么心思,叔父当时怒不可遏,质问忘机,忘机只说,他无可辩驳,事实如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说,他已与你行礼结合,你是他一生一世的爱侣,若要动你,需先与他交手,若输给他,就请放你一条生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愣愣地听蓝曦臣说下去,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,唯有越来越剧烈的心跳昭示着此刻内心的震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忘机执拗,毕竟自律,与长辈刀剑相向,保了你平安之后,他自知有罪,主动回来领罚……三十三人,三十三道戒鞭,一次尽数罚完。无羡,你该知道戒鞭打在身上伤得多重……他在受罚之后又关禁闭三年,其实,其实根本就是重伤难行,可他得知你在乱葬岗身死魂消,还要执意拖着病体去看一眼,他回来的时候,只抱着思追,背上将将愈合的伤口重新裂开,灵力流失气息不稳,用库房的灵药吊着,昏迷了数日才醒过来……可他醒来之后,只要能站起来,就去规训石前跪着,有一日我问他,魏无羡已经铸成大错,你何苦错上加错,他却跟我说,他无法断言你所作所为是对是错,但无论对错,他都愿与你承担后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跌坐在地上,把头几乎埋到胸口,良久才抬起头来,双唇抖得几乎无法发声:“那,那三十三位长辈,当厌恶我至深吧?怎么还肯接受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忘机自小是弟子楷模,长大后是仙门名士,一生端方雅正纤尘不染,他这辈子唯一的错误就是你。”蓝曦臣看着魏无羡痛心的样子,心中也是不忍,“不过,能让忘机高兴,让他活得有声有色有滋味的,也只有你一个。忘机求叔父让叔伯们见一见你,不是想让你背负罪过,而是希望你被蓝氏彻底接纳,希望你从此有家可归,虽然世人如何诟病,忘机从不在意,可事关于你,他自然关心则乱,也不能免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蓝曦臣话音一落,却见魏无羡双手紧紧抱住头,似乎极为痛苦,紧接着浑身痉挛地缩成一团,蓝曦臣大惊,魏无羡却抬起他染上血丝的眼睛,苦笑道:“我无事……多谢大哥,不夜天的事,我好像记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蓝曦臣这才想起魏无羡前世有裂魂之症,因此失去了部分的记忆,恢复记忆往往极为痛苦,他连忙稍稍靠近过去,为他把了脉,魏无羡静静地坐着,慢慢平复自己的颤抖:“大哥,是不是那个时候,蓝湛把我藏在山洞里,一直在跟我说话,我是不是自始至终,只对他说过一字——‘滚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蓝曦臣黯然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轻轻阖上了眼睛,那时,他一开始昏昏沉沉的,杀性未退,身边的人是谁在说什么,根本分辨不清,后来听清楚了,却受阴虎符影响,曲解了蓝忘机的意思,再到后来……他只想离他远些,离所有人远些,世人皆恨他弃他,巴不得一人一脚将他踩入地狱不得翻身,又怎会有人想要拉回他,想要守护他,怎会有人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来呢?

        若早知蓝湛背着他做了那样多的事,他当时怎会……怎会在他心头戳上一刀又一刀?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哥,蓝湛胸口的烙印,也是与我有关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忘机喝醉过一次,醉中跑到蓝家的仓库,非要找笛子,我给他拿来一只,他却丢开不要,我后来反应过来他是要找陈情……我本想着找一支黑色的笛子先安抚住他,可等我回来,正发现他从仓库里搜出一把岐山温氏的烙铁,往自己的胸口上戳……我想起以前晚吟跟我提起,你们在暮溪山接受温氏教化,你为了保护一个女子,也曾经受过一模一样的伤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是想受魏无羡受过的伤,是想与他一起痛,与他身上带着一样的烙印,唯有如此,才能时时记着他,才能在这彻底灰暗的世上抓住命中唯一一丝光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哎,忘机也是没有办法了……无羡,你前世死后,忘机甚至动过与你冥婚的念头,想进宗祠与你的灵位拜堂成亲,可你知道他为何最终没有那么做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你不愿。”蓝曦臣又道,“忘机不怕叔父和我反对,不怕蓝氏不容,名声或性命与你相比都是微不足道,可他不想用一纸婚书一座牌位将你困在姑苏,你为人潇洒向往自由,若你不愿,他甚至不允许自己把你的名字束缚在他左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无羡,贸然与你提起这些,或许是我太草率了。你要保重,我跟你说这些,是想让你更了解忘机,不是想让你痛苦,毕竟从前你也受苦甚多,蓝家有亏欠你的地方。你也无需难过,忘机这些年,并未因你而消沉,他依旧与他少时一般,坚持逢乱必出,降妖除魔不论品阶,不论邪祟大小,恪守家规,潜心修炼,叔父考验了他三年,才允许他执教兰室,带弟子夜猎。堂叔父曾叮嘱你莫沉溺旧事,你若陷入回忆自苦,忘机只会比你更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,谢谢大哥告诉我这些。”魏无羡抬起头,眼中盛着晶莹的水光,“我该知道一切,我应该知道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一路走回静室,推门就见到蓝忘机在灯下批阅弟子们的笔记,一抬眼见是他,便搁下了笔迎了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听说你去见兄长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兄长……仍是十分疲倦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强撑着跟我说了好多话,确实挺累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呢?”蓝忘机面露关切,“你饿不饿?要不要我拿晚膳过来?”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不答,只盯着蓝忘机,目不转睛,蓝忘机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,却突然被他扯住胳膊往榻上拽。蓝忘机不知所以,任由他拽着不加反抗,直到他急切地把自己的上衣剥下来,把他的头发撩到前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魏婴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别动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魏婴?!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背上,小心翼翼,力道轻如羽毛拂过,蓝忘机被他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,却不敢动,直到那人的脸贴了上去,背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浑身僵住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颗眼泪。

        蓝忘机慌张转身,见魏无羡扭过脖子低着头,看不清他的表情,蓝忘机捧起他的脸,一颗来不及擦去的眼泪就落在他的手上,灼热的温度几乎将他的掌心烧了个对穿。蓝忘机抱住眼前的人,顺着他的背,他猜到魏无羡知道了什么,却又无暇多想,从前受戒鞭的时候不觉得疼,烙铁印在胸口上不觉得疼,可是一见到魏无羡的眼泪,他的心仿佛跟着疼到窒息,疼得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对方手忙脚乱地把眼泪擦干,同样捧起蓝忘机的脸,嘴唇凑过去亲吻他的唇角,哑着嗓子唤了一声“傻哥哥”,揪着领子加深了这个吻。龙胆花的香气不知何时散了出来,蓝忘机反客为主将他扑倒在榻上,心中激起的滔天骇浪再也压抑不住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兄长都告诉你了?”情汛的余韵之中,蓝忘机搂着魏无羡怎么也睡不着,两个人躺在凌乱的榻上,小声地说着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魏无羡懒懒地伏在蓝忘机胸前,把玩着他的一绺头发,手指摸了摸他胸前的太阳纹烙印,又把头往他颈间蹭了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与你相比,我并不疼。”蓝忘机捉住魏无羡的手亲了亲,“那时我尚有亲人兄长陪伴,你却是孤身一人,终究是我疏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没有,我不疼。”魏无羡连忙摇头,又仰起头看他,“蓝湛,你大哥对你是真的很好,他现在心情不好,可还记得要跟我说你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”蓝忘机点头,“兄长必定同你说过我母亲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知,幼时等候母亲,兄长都陪着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受伤几日,一直昏迷。兄长,守我几天几夜,不曾合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兄长,很好。”蓝忘机低着头,可魏无羡知道,他的眼睛一定红了,“魏婴,你曾对我说,金夫人是世上最好最温柔的师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哥哥,也是最好的哥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是魏无羡第一次听蓝忘机叫“哥哥”,而不是毕恭毕敬地叫“兄长”,他仿佛看到遍开龙胆花的小筑门前,年少的蓝曦臣牵着弟弟稚嫩的手,陪他一起等一扇永远不会再开启的门,蓝曦臣年长于蓝忘机,他那时已经知道什么叫做“不在了”,可是他还是没有戳穿执拗的幼弟,忍受着悲痛,风雨无阻地站在他的身后,只给他撑起一把可以遮蔽风雨的伞,撑起一座将世间恶意抵挡在外的港湾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蓝氏双璧兄弟之间感情深厚,更是彼此了解,心照不宣,只是蓝忘机寡言少语,才不像蓝曦臣那样,经常戳穿自己的兄弟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,正因为感情亲厚,有些事才无需多言,也不能多言,如今除了多为蓝曦臣分担事务,盼他早日找回道心,蓝忘机也无法为兄长做更多的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也只能感叹世事难料,陷入情障不可自拔,却又挣扎地走出困境,失去自己的那段时间,不知蓝忘机是否也是这般万念俱灰?

        魏无羡只能将蓝忘机紧紧抱住,抱住彼此失落的十三年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大婚后半个月,魏无羡和蓝忘机带着蓝家小辈们出门夜猎,魏无羡一路和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笑,而蓝忘机就在他身后望着,似乎眉眼温柔,唇角微扬。

        云深不知处,有春风再来。

 

END


二胎见番外,可能有,可能没有,时间不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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